这是关于一只轻的鹰的故事。它还是黄嘴雏鹰的时候,被带到教区牧师的家里。在那儿,好心的人悉心照料它,就像童话故事中的丑小鸭一样,小鹰在嘎嘎叫的鸭子、咯咯叫的母鸡和咩咩叫的绵羊中间长大。人们给它起了个平民的名字叫克劳斯。
它通常在靠近猪圈的一处旧篱笆上歇息,坐在那儿等着女佣。只要老多萝茜一出现,它就会一下子窜到路面上,摇摇晃晃地、以背麻袋赛跑似的滑稽步伐走向装满的食槽。这种步伐是苍穹之王在地面行走时所特有的。
然而有一天,当新鲜的南风吹来了春天,鹰像从前一样,栖息在篱笆上,沮丧地做着梦,突然一阵懵懂的对自由的渴望令它张开翅膀飞翔,这回它不像通常那样掉在地上,而是一下子被升到了空中。一开始它还小心试探着。终于,伴随着一声快乐、野性的尖叫,它扶摇直上,在高高的天上盘旋了一圈。一下子,它明白了做一只鹰意味着什么。
村庄、森林和被阳光照耀的湖泊从它下面经过。鹰向着苍穹越飞越高,飘然陶醉于广阔的地平线和自己翅膀的力量。
突然它停了下来,周围浩大的虚空令它害怕,它落在一处可以歇息的地方。在它的头上矗立着层层岩石,陡峭光秃的石墙上没有一处可用来避风。西方,太阳正置身于猩红的晚霞之中,这预示着风暴与暗夜。
当傍晚的薄雾笼罩了河谷,一股强烈的孤独感袭上了这只高贵的鸟儿心头。沮丧之余,它看到一群牛伴着尖叫声走在回圈的路上,前面就是人类舒适的住所。它收紧翅膀,把喙深深插进胸前的羽毛中,孤零零地立在沉默、荒凉的岩石上。
突然头顶上传来振翅飞翔的声音,一只白喙的雌鹰正在它和傍晚红色的天宇之间盘旋。
轻的鹰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伸着脖子考虑着这番奇怪的景象,但它的犹豫立刻便烟消云散了。在健壮的两翼有力的拍击下,它冲向高空,一会儿便接近了它的同伴。于是开始了一场群山之上野性的追逐。雌鹰总是在前面高飞,克劳斯尽力赶上,尽管它更沉重而且气喘吁吁。
雌鹰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停下来?它想着,它快筋疲力尽了,翅膀感到又累又重。
雌鹰飞得越来越高,离深红色的山峰越来越远,呼唤着,诱惑着它跟随。它们来到一片广漠的石头荒野,凌乱的巨石相互颓倾在一起。猛然间它们面前的视野敞开了,流动的云端上,如幻景般,绵延着常积雪的诡秘地域,那里从未被众生污染,是鹰与寂静的家园。白昼的最后一抹光线似乎在皑皑的白雪上歇息安睡了。它的后面,暗蓝的天幕升起,满是宁静的星星。
克劳斯吓坏了。它停下来歇息在一块石头上,因寒冷和不适而颤抖。看着这白色的幽灵般的大地,它回忆起温暖的篱笆和舒适的家禽院。它还想起了老多萝茜,每当教堂的钟声宣告太阳升起,她就会从厨房里出来,带来热腾腾的食物。
雌鹰的呼唤透过寒冷的空气传来。但是克劳斯无声地鼓起翅膀,偷偷地回去了,开始还有些踌躇,但很快变得迅速而急切,被它的恐惧、它的热望、它甜蜜的渴盼所追逐——家——家——家!
经过一夜执拗的飞翔,直到第二天早上,那可怜的鸟儿才到达牧师的住宅。它在它所爱的家上空盘旋了一段时间,似乎是要确信下面一切如常。
然后它缓缓降落。
但灾难发生了。一个雇工正巧发现了它,而且他也未曾听说克劳斯不见的消息。他赶快跑进屋子里取了枪,藏在一棵树后面,准备在这个被当做家禽窃贼的东西靠近时开火。
枪响了。
天空中飘荡着一些羽毛,死鹰像石头一样笔直地落在粪堆上。如果它是在家禽院子里长大的话,那么即使是鹰的后代也是徒劳无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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