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傍晚六点,整个城市就成了消费者的天下。灯火通明的玻璃窗里,五光十色的商品展现在消费者面前:一串串粉红色香肠挂在那里;摆成塔型的瓷盘顶到了天花板;一匹匹衣料抽出一角,拼凑组合,像孔雀开屏。消费大军涌进市场,望不到头的一字长蛇阵在所有的人行道上和门廊下蠕动,穿过玻璃大门,延伸到商店里,围在货架旁。人们的手臂你抬我放,我推你碰……
你看!那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绒团像陀螺似的在转,一页页花纸像长了翅膀在飞,花纸把人们买到的商品包成小包,小包外又有中包,中包外还有大包,每包又用那五颜六色的绳子捆起来,结上蝶式花结,那又是多么漂亮。大包、中包、小包、小小包,一齐涌到付款台前停了下来,一只只手指又在这一个个小包里搜寻,寻找零钱。
在这样一个傍晚,马科瓦多带着一家人出来散步。这散步只不过是看看别人花钱买东西。他们没有钱,但是“
迟早总会有那么一点点落入我的钱包。”
看看别人花钱也不错,特别是在超级市场。
超级市场的货物是自拿自取的。门口停放着铁丝编的小货车,马科瓦多进去时推了一个这样的小车,他的妻子、四个小孩子也都各自推了一个。一家人一人推一辆小货车鱼贯而行,在那些摆得像山一样的食品架之间漫步。他们指指香肠,摸摸奶酪,念叨着它们的名字,像是在人群中辨认老朋友或者熟人的面孔。
“
爸爸,我们可以拿这个吗?”
孩子们几乎每分钟都提出这样的问题。
“
不行,不能动,禁止抚摸。”
马科瓦多回答说,他时刻都记着,转这一圈之后,最后等着他的将是算总帐的收款员。
“
怎么那边那位太太拿了?”
孩子们纠缠着不放,他们看到那些优雅的太太们在选购。
总之,如果你的车是空的,而别人的车是满的……
突然,货架夹成的过道结束了,前边是一片没有一个人的空场,空场对面是付款台和出口。
这时,他发自内心的第一个想法是,推着他的像坦克一样的货车低头猛跑过去,在女店员还没有来得及按警铃之前推着他的这车货跑出超级市场。但是,就在这时,从临近的另一个过道口出现了一辆比他的车装得还要满的货车,推车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多米娣拉。从另一边又出现了第三辆货车,菲利佩托正用尽他浑身的力气推着前进。从每个通道都走出马可瓦多的一个孩子,每个人都推着满载货物的车,他们发现,把他们的货品集中到一起,简直就是这个超级市场的所有货物的样品。
“
爸爸,这回我们可富了吧?”
米凯利诺问,“
够我们吃一了吧?”
“
向后转!快!躲开付款台!”
马科瓦多边喊边来了个向后转,推着他的货车藏到了货架间;他又赶紧后退了两步,像是躲开敌人的枪口。身后发出一阵轰响,他转过身,看见全家人个个推着自己的货车,组成一列小小的火车,紧跟着他奔跑过来。
“
一算总账得要我们上百万!”
就在这时,喇叭广播说:“
顾客请注意,再过一刻钟,
市场将停止营业,
请赶紧到付款台付款!”
现在是把车子的货物放还原处的时刻了:要么现在还,要么永不再还。
货架柜台前一片熙熙攘攘。马科瓦多、多米娣拉和他们的孩子们利用了这阵混乱,把货物放回货架,或者趁机塞进别人的货车。捕蝇纸放到了火腿架上,卷心菜放到了点心架上,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不用说,把这些连尝都不曾尝一口的东西放下,实在令人痛心,催人泪下。然而,在他们把一桶酱放回货架时,又拿起来一串香蕉,放下一把塑料扫帚,又拿起一只红烧鸡。就这样,他们的货车越卸反而越满满当当了。
一家人带着他们的战利品,沿着循环电梯,上上下下来回转,每一层都遇上女收款员把守出口,她们面前的计算机正对着他们,噼啪作响,像一挺挺机关枪。马科瓦多一家人转啊转啊,那情势越来越像是笼中的野兽……
突然,一个地方,墙上的花格纸被揭掉了,旁边放着铲子、木匠工具等。一家建筑公司正为扩大这个超级市场进行施工。看得出来,工人们下班了。马科瓦多推着他的货物从墙上的这个洞里钻了出去。
外边一片漆黑,他试探着向前走。一家人推着车紧紧跟在他身后。
原来他们走到一个施工脚手架上,有七层楼高。在他们脚下,城市展现出一片灯光。在他们的头顶,天空布满星斗,脚手架在他们那些危险地堆满货物的推车重压下摇摆起来。米凯利诺惊呼一声:“
我怕!”
黑暗中,一个黑影移动过来。一张大嘴一边从钢铁的脖颈上伸过来,一边大张开来,原来是一个大吊车。吊车到了他们所在的高度停下,铲斗的下颚正好对着脚手架。马科瓦多把车一倾,把货物倒进了铁铲斗,一步跨了过去。多米娣拉也照样行事;孩子们也模仿他们的父母。
吊车的铲斗合上了,把从超级市场挑来的所有货物全吞了进去,吱嘎作响地沿着它的钢铁脖颈缩了回去;然后向远外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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