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
黄孟文
太阳中西边两座山之间的凹处。天气旱热。四周云霞血红。
盘旋于低空，我睁大眼睛俯视着不远处的一个形同废墟的村落。翅膀稍一挥动，激起一阵劲风，相信不会输给一架快要着陆的微型军用直升机。
感谢上苍，让我出生在非洲的土地上。这里的人比先进地区的老鼠还要卑贱。天天有人在内战弹雨中身亡，不然就是饥饿而死。每天我都吃肉吃得不亦乐乎，养得身强体壮，哪里要像穷人那样为生活为儿女而疲于奔命呢？
看！那里有个黧黑的小女孩！她枯瘠的右手握着一个小铁罐，在地上小洞中汲取污水。整十岁的人了还赤身露体，比飞禽更不知耻－－飞禽还有遮羞的羽毛！
望着小女孩那摇摇欲坠的身躯，那呆滞的眼神，经验告诉我，机会来了，今晚肯定又有盛餐。
孩童的身躯虽然也一样是皮包骨，但是吃起来毕竟鲜嫩一些呀！
日落鹰翔霞满天……
小女孩仰颈喝下那仅存的几滴水，咂咂嘴，蹒跚地退到近旁的一个垃圾堆，用瘦手挖掘着，颤颤然。真是笨蛋，垃圾堆里除了一些被我们吃剩的残肢断骸以外，还会有什么可以下肚的东西呢？
这个小女孩我早已把她盯紧了。我最憎恨的就是她那个小个子的黑妈妈。他们一家七口，有五口都先后饿死了，都被我们啄入腹中了。黑妈妈特别疼爱这个小女儿，每次觅得些残羹，就全部让给女儿“
虎咽”
，宁可自己饿昏。更可恶的是，她整日把女儿牢牢护卫着，我每次想要偷袭都无从下手，只好知难而退。可是，现在好啦，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你了，看你这个小鬼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黑妈妈昨天饿死了，就在这堆垃圾旁。临死时还紧抱住女儿不放，深怕她被我的鹰兄弟们攫去。我抿喙暗笑。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还要掩护女儿？
我当然还是优先啄吃黑妈妈啦。死尸如果不趁早吃，很快就会腐烂掉，白白损失。黑妈妈的肉又干又韧，啄得我喙痛，肠肫也不舒服。吃剩的残骸都散落在垃圾堆里，东一块西一块。
我索性飞落到近旁的平地上，面对面地注视着小女孩。
小女孩还在垃圾堆里挖掘，有一下没一下的，数度跌倒又爬起来。她的四肢显然已经疲弱无力，颤抖得厉害。良久，她捡起一块骨头，急急放到齿间啃咬。嘴角嚅动，双目无神，茫茫然。嘻，傻东西，至亲妈妈的肋骨也会啃得津津有味！
好像咬不到什么可以入腹的残肉，小女孩绝望了，挣扎着站起来，举起小铁罐。罐内滴水全无。
小女孩终于支撑不住，全身一阵痉挛，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大喜，舌尖汩出了唾液，一步步向小女孩跳过去
。
（1
）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5
分）
A
．正篇作品近乎一种白描，所勾勒、描摹的场景让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动容，体现着艺术和文学的力量。
B
．鹰喜不自胜，中非洲大地上，无饥馁之虞，可以随意啄食无力挣扎的人，小说特殊的视角揭示人与自然的冲突。
C
．小说多次写到鹰的喜悦和嘲讽，如“
感谢上苍，让我出生在非洲的土地上”“
整十岁的人还赤身裸体，比飞禽更不知耻”
，加强了作者对非洲社会现实揭露和批判的力度。
D
．写动物的文学作品多为儿童文学，在中短篇小说中也以历史题材为主，而这篇作品却是以现实为题材，启人思索。
E
．小说第一段的环境描写中的“
天气旱热”
，揭示了非洲灾民贫穷饥饿，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主要原因。
（2
）赏析文章中画线的段落。（6
分）
（3
）试分析这篇小说以“
喜鹰”
为题的作用。（6
分）
（4
）有人认为这篇小说重在艺术性地揭示社会现实，是社会悲剧；有人认为这篇小说重在以艺术化的方式反思人性，是人性悲剧；你认同哪个观点？谈谈你的理解。（8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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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1
）选A
给3
分，选D
给2
分，选B
给1
分，选CE
不给分。
【解析】B
．“
揭示人与自然的冲突”
，主题理解错误。 C
．“
加强了作者对非洲社会现实揭露和批判的力度”
，主题理解偏颇。 E
．“
天气旱热”
并非造成非洲灾民的主要原因。
（2
）①
运用心理和动作描写，表现鹰见到小女孩的喜悦和垂涎食物的急切之情。②
暗示小女孩的悲惨结局。③
运用留白艺术，不直接写血淋淋的吞食场面，给读者以想象空间。④
照应文章标题，写出“
喜鹰”
之“
喜”
。⑤
揭示出非洲灾民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惨景。或揭露鹰的残忍本性，表现人的生命在这里被随意践踏、戕害的深刻悲剧。（任意答出3
点即可得6
分）
（3
）①“
喜鹰”
是串联小说情节的线索。小说中“
盯上女孩”“
啄食黑妈妈”“
啄食小女孩”
等情节均是围绕“
喜鹰”
展开的。②
使用拟人手法。全文以鹰为视角，看到的、想到的、欲做的无不以鹰的眼睛、鹰的心理为出发点。③
以“
喜”
写“
悲”
，以鹰饱食无忧的喜悦反衬人物的不幸结局，揭示社会现实，引发读者思考。（每点2
分，共6
分）
（4
）观点一：我认为此文重在艺术性地揭示社会现实。小说运用以小见大的手法，借助一只鹰的视角来反映广阔的时代背景和社会舞台。通过鹰啄食孩子和黑妈妈的典型、具体的场景表现无可计数的非洲难民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刻
悲剧。其中既有恶劣的自然环境，又有时局动荡、战火不息、互相争斗、资源枯竭的社会现实。小说通过由点及面的
描写方式，有力反映了成千上万的难民无法拯救自己，只能
走向毁灭的必然性。
观点二：我认为此文重在以艺术化的
方式反思人性的阴暗面，是人性悲剧。小说整体运用了隐喻和象征的手法（答借物喻人、比拟、拟人化可酌情给分），表面上写的是鹰食人肉的故事，其实质是人吃人的事实。本文通过大量的心理描写，表现鹰食人肉的肆无忌惮和洋洋得意，全然没有对人的生命的同情和悲悯，这正是贪婪自私的人性的真实写照。文章以一对母女隐喻弱者和边缘人，她们一方面被掠夺和欺凌，在死亡线上痛苦挣扎；另一方面为了活命不得不寻找残留的食物和水源，甚至连亲生
妈妈的肋骨也会啃食。从这两类形象身上，都让我们看到
野蛮的人性，从而批判人性的堕落，揭示悲剧的真正根源，呼唤人性的自我救赎。（观点2
分，分析6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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