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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振威
上初三时,我的迟到与羊有关。每天上学,我都先把羊从家里请出来,请到沟旁河堤上草丰茂的地方。羊在那儿静静地吃草,我在学校认真地读书。
老师对我说:“你成绩这么好,考上重点高中十拿九稳的事,不该把心思放在羊身上。”
我诉苦:“不喂羊,我考上高中后从哪里弄学费?”
后来,我的羊丢了,丢在河滩上。我哭成个泪人,为我那即将下崽的羊,为我那捉襟见肘的家。
羊丢了,我还得继续努力读书。
7
月,我如愿以偿地领到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看到背弯如弓的父母,我的心碎了。对这个穷家来说,
1000
多元的学费无疑是个天文数字。静夜,母亲痛苦地哀号起来。第二天,村里人踢破了我家的门槛:有送三元五元的,有送十元八元的。母亲枯瘦的脸笑成怒放的秋菊,背弯得更像张弓了。
麻叔也来了。麻叔四十多岁了,因为脸上麻子多头发稀,虽然有一身蛮力,上山能打猎下河会捉鱼,却仍是光棍一条。麻叔就抱着过一天少两晌的念头只求混个一日三餐。看到村中的瘸子从山外买回个媳妇儿,麻叔才抖擞精神养了一大群羊,想把羊养大后卖了也从山外买个媳妇儿。
麻叔蹲在石墩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母亲在一旁耐心地陪着。后来,麻叔颤抖着手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沓皱巴巴的票子,扔下就走。
母亲撵到街上,将钱塞给麻叔:“孩子上学是需要钱,但不能花你买媳妇儿的钱。”
麻叔瓮声瓮气地说:“这钱本来就该是你们家的,我喂的羊中个头最大带着四只羊羔的大黑就是你们家的,我偷了你们家的羊。”
母亲笑道:“别骗我,我家的羊毛色纯白,大黑怎会是我家的羊?”
麻叔颤着声说:“实话告诉你,我用灶灰将你家的羊染成了黑色。大嫂,咱村老几辈有在县城上学的吗?孩子考上学不容易,你就让他上学吧!”
麻叔披着褂子大踏步走了,母亲仍握着钱呆愣愣地站着。
深夜,我们早已睡下了,突然传来了怯怯的敲门声。父亲开门一看,是村里的来彬。来彬勾着头蹲在地上,像个受审的犯人。父亲扔给来彬一支烟,慌乱地接住,点燃,烧到嘴才将烟头扔掉。来彬小声嗫嚅道:“大叔,你家的羊是我偷杀的,卖了八十块钱,我给你送钱来了。”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母亲说:“那是只母羊,怀了羊羔,你不该在芦苇荡里把它杀掉。”
来彬惊愕万分地问:“大婶,你全都知道?”
母亲喟然一叹:“你媳妇儿躺在床上治病需要钱,我知道了又能怎样?”
父老乡亲终于凑齐了我的学费,上路时,我泪水滂沱,不止一次地向送行的乡亲们深深地鞠躬……
(选自
第
4
期《小小说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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