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十几年后与友重读《白鹿原》，边读边讨论，甚觉有趣，大家随手做了些笔记，文字凌乱无章法，贴出来以飨同好。

第十一章至第二十章

白灵跟鹿家二货拉拉扯，气坏了老爷子，这一段真是精彩。小两口猜铜元决定加入哪个党，以游戏的态度解构了神圣伟大的事业，真实有趣。

＂在白鹿原烧掉的军粮，还得在白鹿原上补回来＂一一三个人的反抗行动，个人觉得毫无意义，反倒是浪费了宝贵的粮食，最终还是老百姓买单。

我们之所以在看到烧粮食的时候会有心疼粮食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从小在农村长大，受农耕思想影响太大，比如我之前一直觉得粮食是拿来吃的，不能浪费，比如西瓜、西红柿等不应该拿去狂欢大战。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局限的思维呢？近来也在反思。

兆鹏是受新式教育长大的，政治家头脑；黑娃是土匪头脑；这两个人都没有像白嘉轩那一类人一样对粮食对土地有深厚感情。出于政治考虑，烧粮食给土匪一样的军队一点教训；而放一把大火给村里人看看这么刺激的事多过瘾；老百姓如何完全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

开批斗会，动用私刑，野蛮而没有底线，赋予自己不加约束的权力。看到这里真是感慨。发动利用流氓无产者，真是无耻之尤。黑娃好端端的一个勤劳勇敢自食其力的人也给毁了。

革命破坏了农村的公序良俗，所谓礼崩乐坏，乡约建立起来的仁义之村一去不返，把人性里的恶勾出来并发挥到了极致。坏的不是人，是制度和游戏规则。恶的游戏规则激发出恶的人性。水深土厚，民风淳朴之地也上演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戏码

鹿子霖的出现终于让小娥蜕变了，小娥如藤蔓如浮萍，任凭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摆布。

每看一部小说，我很自然地会代入某个角色，这次看《白鹿原》，代入的是白嘉轩，我钦佩其风骨，他处变不惊，坚持原则，有勇有谋，有仁有义。乱世中能独善其身，已殊为不易，更可贵的是危难中能奔走相助、舍身救人，大庭广众中敢当众下跪、代人受过，不愧为族长风范。某些方面确实保守了，例如对待女儿白灵、对待黑娃的婚姻，但瑕不掩瑜，嘉轩蜀黍的形象仿佛亮瞎了的佛像，笔挺正直杠杠的。

田小娥，这样的人物不知道现实中会不会存在？除了欲望，是不是还该坚守点什么呢？无意评判，只是不解。

田小娥怒斥鹿子霖那一场，闪耀出这个女人人性中的光辉，她只是无知，并不是真的心肠恶毒，害了一个好人，也让她终于知道了鹿子霖的恶心，骂得好！

孝文的沉沦固然是鹿子霖透过田小娥使的恶毒阴招。白嘉轩的做法却也无异于推波助澜，犯了错的儿子撵出门去，固然无碍他族长的威严美德，可也断了孝文改过自新的后路。孝文彻底不把自己当人，跟田小娥醉生梦死，白嘉轩不顾他死活还说得过去，但只管两个孙子吃饭，却对同住一个院子的大儿媳妇不管不问，最终生生饿死，白嘉轩一生对长工对族人都仁义无双，对自己的儿媳却冷漠无情。整部书里，除了白灵，所有的女人都是依附夫家而活，嫁个好人有个好活路，一旦所托非人就各种凄惨。所以，新时代还是好，女人起码可以自立了。

人性不可测问呀，白孝文，大好青年，就活活给测毁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兆海和白灵的分开让人扼腕叹息！熟悉的情节，当时的激昂，需要多少年的悔恨！

鹿子霖太坏了……田小娥给他当枪使，其实哪里是黑娃愿意的报仇方式呢？好个绿油油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啊！蠢蠢蠢。好在最后觉醒了，痛骂鹿乡约，尿淋大坏蛋，也算扳回一分。然而，拉孝文抽大烟，实在太像还在跟鹿大大合谋害人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经过这场变故不足以成人。男人的弱点在于性，我觉得只要是性取向是女的男人，面对脱光衣服的女人生扑都不可能全身而退。肉体的自然反应，血液下涌了，供不到脑袋，只能听从下体了。

朱圣人说国共之争是公婆之争，公字和共字不过是想独立字典，卖荞面的和卖??的争斗无非是为独占集市??真的是一语中的。这是鸟瞰人世旁观者清的智者之语啊。我要改为代入朱姐夫了。可惜他的戏分太少！又可惜他还不知道三权分立多党选举??

朱圣人读书读得真正通透，不需要出家门不需要熟识各种主义，便可看透其中本质。孝文因鹿子霖堕落也因鹿子霖得救，所以说一念地狱一念佛陀。而他的父亲从倒在小娥窑洞前起就下定决心放弃了他，没有任何迟疑就叫回来孝武取代了他。孝文的堕落固然跟鹿子霖的奸计和田小娥天赋异禀的荡妇吸引力有关，但跟他自己不像他父亲那样灭了人欲也有关。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觉得白嘉轩是正人君子，而鹿子霖是无耻小人。现在再读就明白，人性是复杂的，白嘉轩光明磊落，却也心硬心狠，鹿子霖虽然小人作派，但也多了一些人味接地气。

孝文得知小娥死讯之后的表现，让我无限感慨，田小娥当初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陷害的男人会真心喜欢她而不仅仅是肉欲。白鹿原上的核心价值观是仁义，而这种仁义既有朴素的宽人克己、知恩图报，也有吃人的礼教。黑娃费劲千辛万苦把娥姐娶回来是重情重义，如果不是被逐出祠堂被扣上逆子荡妇的帽子，也能男耕女织正经过日子。在白嘉轩等的价值观里，一个女人算什么，撇开她就又是一条好汉，他娶了7房老婆，也不过是把女人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死了一个再娶一个便是，女人如衣服，穿上随时可以脱。整部书里把喜欢的女人当成人来对待的，都是在道德上被打倒又踏了一万只脚的，黑娃、孝文还有芒娃儿和尚。

不过陈忠实写到这里对年轻男女的性吸引性萌动已经辞穷了，翻来覆去车轱辘话。他自己说他毕生最遗憾的是感情方面的缺失，书里设计了几对美好的两性吸引，可惜都没有好结局。

小娥死了，不是饿死的，也不是被奸杀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死在了公爹鹿三手上。鹿三杀小娥一方面是因为小娥给鹿家蒙了羞，一方面也因为小娥给恩人白嘉轩蒙了羞，孝文堕落的样子刺激了鹿三。小娥的死状跟因她而死的狗蛋一样惨，甚至更惨。但是，当年小娥如果安分守己在郭家做小，她的人生是否更好呢？或者留在郭家做行尸走肉，或者如飞蛾扑火般追求短暂的美好，她当年说跟黑娃好过这一回第二天死了也甘心了，也许对于小娥来说，她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活出什么人样了，尤其是黑娃走后，把她一个大家嘴里的婊子烂货留在几乎荒郊野外的破窑洞里，她已经不指望什么了。在那个动乱的年代，男人活得很难，女人就更难了，尤其是一个已经被传统社会鄙弃的女人，所以对田小娥的评价连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不能用，试问她拿什么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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