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的题目叫《东京地下的妖术》,是大叔就东京地铁毒气事件以及他的《地下》一书附带撰写的,是小说框架之外的未尽之言。
他谈到一九九五年,发生在东京地铁里的沙林毒气杀人事件给日本人的精神基盘带来的撼动,从而开始思考这一恐怖事件背后的社会根源。
这起恐怖事件是一个叫“奥姆真理教”的宗教团体制造的。
教主麻原彰晃原是一个街头瑜伽班的培训师,后来凭借某些“异能”和宣扬的理念攀升到教团尊师的地位,吸引了数量相当多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阶层人士”成为他的拥趸,为他去制造杀伤性化学武器,并实施杀人计划。
这些“社会精英”们,本该是支撑日本产业社会中枢的人物,何以会主动退出社会体制,辞去受人尊敬的职业,离开名牌大学的研究室,加入一个神秘且危险的新教组织,为此抛弃家小,将全部财产捐献给社团,相当于出家一样去修行。最后,还为了这个组织踏上犯罪道路,去杀人。
而他们杀害的那些人,也并非权贵或官僚,而是为着生活努力打拼的“普通人”。
他们究竟出于什么心理,要去做这样的事。
村上大叔就这一事件进行了为期一年的采访,包括地铁事件受害人及奥姆真理教徒,然后用他的专属逻辑进行了分析。
这些人,基本都是六十年代后半期涌现的“迟到的一代”。
所谓“迟到的一代”,是他们在学有所成时,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已告终结,当权派重新大权在握,留给他们的,是“盛宴散场”后的意兴阑珊。
“曾经高举的理想失去光彩,尖声高呼的口号失去力量,理应充满挑战性的反文化也失去激进性。”
“空气里飘荡着漠然的失望:好东西全叫上一代人给糟蹋了”。
心有所愿,却无所作为。在这种大环境下,“迟到的一代”渐趋向冷漠自我,成为“冷漠一代”。
与六十年代前期喜欢争论、爱抱团、富于攻击性的“团块一代”相比,“冷漠一代”则表现出冷漠,个人主义倾向明显,爱取守势。
他们与“团块一代”最大的差别是,“团块一代”将“共有感”当成中心命题,而他们则更重视制造与他人的“差异感”。
穿的衣服、听的音乐、读的书,都力图与别人不同。(MS大叔年轻时也有此倾向)
这些意愿本也没什么不好,人人生而自由,保持独特个性无可厚非。但是,在他们面前,还有一道社会传统价值观拦着。允许你有小小偏差,但不能脱离正轨。社会的土壤还没有做好准备接纳这些异类,但异类们却不可阻挡地滋生了。
如何立足、如何融入,成为了一个社会问题。
在大叔采访过的奥姆真理教信徒中,有很多出身正统的中产家庭。
成长过程顺顺当当,学习态度认真。
对父母虽有批判,但不至于反抗成性。
不喜欢学校,却也不违反校规或退学。
不信任社会,但也没有要去改良的意识。
人际关系狭隘,孤独,沉湎于抽象思考。
觉得寻觅异性恋人十分困难,即使找到,也维持不了正常关系。
这类被称为“怪人”或“御宅族“的群体,社会并没有拒绝,也是主动接纳的。
但是,他们中的某一些人,却开始拒绝这份接纳。
这是为什么呢?
大叔说:因为社会本身丧失了目的。
我的解读是:因为前进的目标失去。
如此辛劳地付出,为社会卖力积攒财富,但这艘社会航母最终的港湾,是不是我们想去的地方?
大叔曾在某次采访中提及过:满心热望想为国家奉献自己,却发现这国家已非自己向往。
普通工薪阶层辛苦工作一辈子,买不了工作地附近一套房。每日花去两三小时挤在快要窒息的地铁或公车里上下班,往往到家之后,孩子已入睡。
加班成为常态,休假成为奢望。宝贵的时间和健康消耗在生命的徒劳作业里,为此错过孩子的成长。
所谓的“幸福生活”,成为海市蜃楼。看上去近在咫尺,实际上永远无法抵达。
于是奉献的动力消失,转身沉湎自我。
这个时候,麻原彰晃的召唤来了。
“来吧!加入我们!打造远离现世的修行空间,在迥异于现实社会的价值观下追寻自己的内在。”
大叔猜想,麻原提供给信徒们的世界观里,或许包含着某种关于世界、关于生命宝贵的真实东西。使得一些丧失抗击现实世界能力的人,遁入了他构建的虚幻体系。
修行,是平和的对抗方式。激进者,则制造恐怖事件。(关于这些,他在三部曲小说《1Q84》里,也曾隐诲地提及。)
微博上前阵疯传一个段子:
说是有人做了个调查,问“如果中日再度开战,你会上战场吗?”
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回答“不”。请党员先上,党员战死了,当官的上,当官的死完了,富二代上。。。。。。等这些人都完蛋了,老百姓们会上战场,消灭小日本,然后重建国家。
这段子看得人哭笑不得。要知道,哪怕前半段真成了真,最后的结局也非他们所向往。
任何体制和政权,都不会是永远的乌托邦。一朝倾覆不会改变什么,新一轮的痛苦和幻灭会再度滋生。
社会始终没有变得更好。于是一部分人,在绝境里疯狂了。
大叔在采访奥姆真理教信徒时,曾问过他们一个相同的问题:你在青春期时热心地读过小说吗?
这些人的回答几乎是一致的:NO!
这些运用强直性理性思考的人(东京沙林案五名罪犯全是理工科出身),习惯了在一根竹杆上形而上或形而下。他们的思维,缺乏宽度上的延展性,也即弹性的容纳空间。
这就是为什么,身处同样挤逼的社会环境,别人能够摁捺内心的尖叫,忍受疲惫生活的慢性煎熬。
这些人中,应该会有喜欢阅读小说的。
他们很清楚,“完美世界”是种虚构,就象一部治愈系小说或电影。
或许短期能拯救我们的负面情绪,但清醒一刻总会到来,睁开眼睛,看到现实依然残酷地立在面前。你接受的,只是短暂的麻醉。
认清这一点,好。收拾心情,重新上路。在虚构里放置梦想,在现实中忍受无望,随时切换频道,纾解压力。
而那些入了异教的人,可以说他们缺乏想象力。小说(或者诸如此类的替代)成不了他们的慰藉。
所以他们看不清虚构与真实之间的那条线,没有办法保持相应的距离。
于是他们在一路教义符号的单线指引下,切断了自己的后路,蒙昧地前行。遇到高墙,一头撞上去,鸡飞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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