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陈寅恪的《柳如是别传》也大有此体会。
陈寅恪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国学宗师,窃以为,与他身上那点,不,是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点“痴性”分不开。游学欧美数国数年,不曾到手任何学位,更不用说拿到什么学术头衔,但带回来一肚子的真才实学,满脑子的真知灼见,读书不为名利,此为一痴也;毕生教书写作,矢志不渝,既不在乎被人誉为“教授的教授”,也不在乎能否在京城身居高位,郭沫若求之不得的荣耀,钱钟书悄然领受的恩典,他掷地有声地断然拒绝,宁可偏隅一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教书匠,此为二痴;虽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环视天下,无人可及,却不自矜,不油滑,依然像个初入人世的纯情少年一般,可以被《再生缘》感动的如醉如痴,此为三痴;一生疾病缠身,晚年双目失明,却不知养生保健,拼着老命为明末一介风尘女子谱写生平,完成一部八十万字的《柳如是别传》,此为四痴。
世人提及陈寅恪,大都着迷其深奥的学问,或者羡慕其显赫的家世家学,鲜有玩味其痴迷本性者。殊不知,正因为是个痴人,陈寅恪才具备一般学人很少具备的洞察和见识。王国维自沉昆明湖,世人毁誉参半,真正读懂其自沉之举并恨不得以身代死的,唯陈寅恪。刘梦溪先生撰文说王遗骸送回清华园,国学研究院的师生肃立道路两旁,忍泣吞声,神情凝重,忽见一人,远远地行九叩三拜大礼而至,众人顿时大放悲声,此人正是陈寅恪。谈及王国维的死,他留下一段很著名的文字:“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词人如是,学者亦如是。陈寅恪身上的“痴性”,当是一个赤子之心的喷薄而出,真情流露。能以一个风尘女子为蓝本,写出《柳如是别传》这样意味深长的作品,塑造出足以让史学家和文学家侧目的人物形象,唯有痴人才能一笔一画地刻写得出来。
我在一本书里见过陈寅恪的照片,真正瘦。文人肥得极少,从鲁迅到张爱玲,都清瘦极了。世界从来辩证,丰腴的东西必定空,而瘦,便有了风骨。
这个痴性十足的瘦弱文人,让人辗转难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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