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景(之三)

[瑞典]斯特林堡

山是暗的，屋是暗的——

但更暗的是地下室——

在地面下，没有窗户——

在其最深的黑暗深处

有一台发电机在嗡鸣，

飞轮周围火星在飞迸：

又黑又可怕，深藏着，

它为整个地区磨出光明。

(飞白译)

【赏析】

斯特林堡的诗歌世界是一个印象、幻象和情调的世界，意象奇特新颖，杂沓繁复的都市图景和家庭牧歌情调并存。他富于抒情才能，并以其高度准确的诗句和自由的节奏与后浪漫主义划清了界限，为后来的现代主义诗歌开辟了道路。

《街景》全诗共有叁部分，此处所选是最后、最简短的一部分。前两部分中，诗人描绘了海滨一座山上城市的风景，夹叙夹议，其中既有对命运的悲叹——“棕灰色的围墙里，人们/熟睡，等待着朦胧的命运。/大门外边北欧女神等待着/翻开新的一天/残酷地玩弄人的生命&rdquo,好词好句;;又有对宗教的讽刺——“最高的，是教堂的钟楼圆顶，/一个球体闪着金色的亮光/球体是地球，像太阳一样发光，/向空中射出耀眼的光芒……/但有一个十字架就在球体上!”斯特林堡不止一部作品有反宗教内容，这首诗也在暗讽宗教对人间的压抑。总之，前两部分描写了地面上的各种景观，向展示了日常生活的沉重艰难以及人们在思想意识上受到的拘缚与压迫。

那么，怎么反抗这种命运?反抗的精神之源何在?《街景》的第叁部分将眼光转到地面以下，提示人们注意地下室这不为人知的角落。诗人对这个意象有过清晰的解释，他在一封书信中说：“我的痛楚可以变成别人的快乐吗?好，那就让我忍受痛苦吧。我想起马格尼加坦地下室里的黑色发电机，又黑又可怕。它呆在那里，在最黑的黑暗里，为整个街区磨出光明!”——首先可以从个人心理角度把“地下室”和“发电机”解读为精神分析学说的“潜意识”和“本能力量”(有趣的是当时弗洛伊德的学说正在研究中尚未成形，斯特林堡的意象与其不谋而合)，诗人的上述解释说明：改变生活的能量来源于人的内心，生命之源藏在最深、最隐蔽的心理底层。

其次也可以从对社会的拟喻来解读此诗：斯特林堡的“地下室”意象很容易使人想起卡夫卡的“地下室”，或鲁迅的“铁屋”，暗喻世间真正的良知不在那些冠冕堂皇之处、之人，只有在社会边缘、黑暗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才有清醒的智者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为昏昧的社会提供光明。(钟丽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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