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中唐诗人的《秋风引》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赏析
曾在偏僻的南方过了一个长时代的贬谪生涯；这首作于贬所，因秋风起、雁南飞而触动了孤客之心。诗的内容，其实就是《休上人怨别》诗开头两句所说的“西北秋风至，楚客心悠哉”；但诗人不在客心上多费笔墨，而在秋风上驰骋诗亿。

诗以“秋风”为题；首句“何处秋风至”，就题提问，摇曳生姿，而通过这一起势突兀、下笔飘忽的问句，也显示了秋风的不知其来、突然而至的特点。假如进一步推求它的言外之意，这一问，可能还暗含怨秋的意思，与《春思》诗“东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句有殊途同归之处。当然，秋风之来，既无影无迹，又无所不在，它从何处来、来到何处，本是无可究诘的。这里虽以问语出之，而诗人的真意原不在追本溯源，接下来就宕开诗笔，以“萧萧送雁群”一句写耳所闻的风来萧萧之声跟目所见的随风而来的雁群。这样，就化无形之风为可闻可见的气象，从而把不知何处至的秋风绘声绘影地写入诗篇。

这前两句诗，合起来看，可能脱胎于《九歌》“风飒飒兮木萧萧”和汉武帝《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而能够与这两句诗合参的有的《闻雁》诗：“故园渺何处？归思方悠哉。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但韦诗是以我感物，以情会景，先写“归思”，后写“闻雁”。在《别裁集》中指出，这样写，“其情自深”，如果“倒转说”，就成了个别人都写得出的一般作品了。然而，诗无定法，不能执一而论。这首《秋风引》前两句所写的秋风始至、鸿雁南来，恰是韦诗后两句的内容，偏偏是把韦诗倒转过来说的。它是远处落想，空际运笔，从闻雁思归之人的对面写起，就秋风送雁构思造境。至于韦诗前两句的内容，是留到篇末再写的。

诗的后两句“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把笔触从秋空中的“雁群”移向地面上的“庭树”，再集中到独在异乡、“归思方悠哉”的“楚客”，由远而近，步步换景。“朝来”句既承接首句的“秋风至”，又承接次句的“萧萧”声，不是回答又似答复了篇真个发问。它解释秋风的来去虽然无处可寻，却又附着它物而随处存在，此刻风动庭树，木叶萧萧，则无形的秋风明显已经近在庭院、来到耳边了。诗写到这里，写足了作为诗题的“秋风”，而篇幅已经用去了四分之三，可是，诗中之人还没有露面，景中之情还没有点出。直到最后一句才一语道破，说秋风已为“孤客”所“闻”。这里，如果接洽作者的另一首《始闻秋风》诗，其中“五夜飕?枕前觉，一年颜状镜中来”两句，倒可以作“闻”的弥补阐明。当然，作为“孤客”，他不仅会因颜状转变而为岁月流逝兴悲，其羁旅之情和思归之心更是可想而知的。

这首诗重要要表白的，实在正是这羁旅之情和思归之心，但妙在不从正面着笔，始终只就秋风做文章，在篇末固然推出了“孤客”，也只写到他“闻”秋风而止。至于他的旅情归思是以“最先”两字来暗示的。如李?在《诗法易简录》中所说，“为孤客传神”的正在这两个字，使“无穷情怀，溢于言表”。照说，秋风吹到庭树，每个人都可以同时听到，不应该有先后之分。而惟独孤客“最先”听到，可以想见，他对时序、物候有特别的敏感。而他如斯敏感的起因，唐汝询在《唐诗解》中解释说：“孤客之心，未摇落而先秋，所以闻之最早。”这就是对“最先闻”的说明。钟惺在《唐诗归》中还指出：“不曰‘不堪闻’，而曰‘最先闻’，语意便深沉。”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也说：“若说‘不堪闻’，便浅。”这些评语都称颂这一结句波折见意，蕴藉不尽，为读者留有可寻味的深度。不外，前面说过，诗无定法，这一结句诚然以曲说而妙，但也有直说而妙的。苏?有首《汾上惊秋》诗：“冬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这里，从全诗看来，却必需说“不可闻”，才与它的凄凉大方的意境、高亢劲健的作风相融浃。两个结句，内容类似，一用曲笔，一用直笔，却各尽其妙。对比之下，可悟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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