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层的差距

　　上午8时许，妻子打来电话，说是药已经换好，我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这也是在预料之中的。在车站又买了两个烧饼夹煎鸡蛋、一瓶水，一路吃一路喝，到医院时刚好把两个烧饼吃完。有了这两个烧饼垫底，跑出院手续时，就不会觉得心慌了。其实，这也正是我吃它们的主要原因。

　　还在公交车上时，北京市妇幼保健中心的工作人员后来证明，打这个电话的，也是商业性公司，并非政府的公共服务机构。此后，这类电话就多起来。我在第12篇和第26篇中，对此有专门记述。就打来电话，问孩子的情况，比如母乳够不够吃、吃什么牌子的奶粉、肚脐有没有分泌物等；同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注意观察孩子大小便的情况，注意肚脐的分泌物，以便保证孩子的健康。在得知妻子是今天才出院时，她便说，过两天会再打电话来。

　　这是挺让人感动的。尽管，虽然孩子出生在北京，但并不是北京户口，她便不能享受很多北京市民的社会福利以及其他利益，但是，这样一个小细节的关心，也还是不错。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不反对户口这个天底下最荒谬的东西。事实上，提起户口，我就会恨得咬牙切齿。每年，我在北京都要交个人所得税，但是，拥有北京户口的北京市民所能享受的东西，我却一点儿也享受不到。等孩子长大了，上学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一到病房，妻子和二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妻子的精神显然好了很多，她抱着天健，居然走得很稳。这是很让人欣慰的。其实，出院手续真办起来也很简单。由于昨天下午已经退了饭卡，所以，真正需要做的事情，一是到胎心监护室开医学出生证明、填妇婴保健手册，二是结算账单，三是到儿科门诊拿医生已经开好的药品，像鱼肝油之类。

　　从医学出生证明上，我才知道，天健的准确出生时间是2007年7月13日11时22分，身长50公分，体重3450克。工作人员问我，天健的户口随父亲还是随母亲，我觉得随谁都没有关系，就让她随了母亲。在医学出生证明上，第一次正式使用“曹天健”这个名字。这也就意味着，她开始与这个社会打交道，从此开始以“曹天健”三个字，行走于人生的江湖，迎接未来岁月的风风雨雨。就现在来看，孩子是非常健康的，而这个健康，正是上天赐予的。希望未来也是如此，毕竟，健康永远是人生的第一要务。

　　账单上显示，天健的出生花去了5700多元钱，如果再加上在病房交给护士的300元护工费、200多元儿童门诊的药费、120元的饭费等，基本上花了6320元钱。当然，这些钱，仅仅只是在医院花的，如果加上前期的准备工作，比如买衣服、婴儿用品、医院检查、购买药物等，已经花了将近3万元钱。可是，用二姐的话说，在农村生一个孩子，如果是在县医院生产，花2000元钱就是很高的数目了。

　　如果以此来做一个简单的对比，那么，仅是这些两者相差就是15倍。而如果按照本家护工生两个孩子花250元钱作比，那么，以生一个孩子平均，我和她之间的差距，更是达到了50倍。如果是以她生第一胎，仅花了100元钱算，那么，仅是生产本身的费用，两者的差距竟然是63倍！这样的计算方式，也许不够科学、准确，但是，由此也可以形象地看出来，婴儿与婴儿之间的不平等，在今日之中国，达到了一个怎样的水平。这种差距的形成，自然有合理的成分在内，比如人与人的奋斗成就不一样，但是，也有很多不合理的成分，比如一些国家政策对农民的歧视。

　　我们在做产前准备时，妻子也很注意节约，能便宜就便宜，能少买就少买，即使如此，与农民的差距还是这么大。如果是比我的收入更多，或者比妻子花钱更手松的人，那么，他们与农民的差距肯定会更大。这也就是那个本家护工所说的，城市与农村产妇的生产条件，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是啊，即便是地狱，也只有18层，过了这18层，就是地面了。即便天堂也有18层，那么，两者之间，最底层与最高层，也仅仅只是差36层。而我不是社会上收入水平的最高层，那位曹姓护工，也不是最底层，即便如此，妻子和她，仅只是生产本身的费用，就已经差了63层。

　　在儿科买完了药，我顺势从住院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这样，妻子就不必走出医院，而直接在住院部楼下，就可以上车了。由于车上开的空调，可能会让妻子和天健不舒服，所以，我便请司机关了空调。

　　我们出院的时候，太阳正热，估计外面的温度在35℃以上，这样一来，由于既关了空调，又不能开车窗，车里就热得厉害。开车的司机，身体比较胖，更热得难受，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不但赶紧关了空调，还提醒抱着天健的二姐注意，免得路上出现了意外情况，把孩子脱了手。有感于他的服务态度，本来是24元的车费，我给了30元，多余的钱，我说是给的小费。司机很高兴，连声道谢。

　　●铁蛋的吃醋

　　到家以后，铁蛋很兴奋，但是，也很好奇。所以，除了例行跟我撒了一会儿欢，它就开始观察天健。观察了一会儿，因为不知道天健是什么东西，它便连连“惊叫”，就是那种由于恐惧，而屁股做后撤动作的连续大叫。

　　我告诉它，这是它的小妹妹，也是它的小主人；而它自己，则是大哥哥，以后要学会保护她。铁蛋自然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不过，叫了几声之后，在我的批评下，便不再叫了，而是继续小心翼翼地观察。

　　当天健躺在婴儿床上的摇篮里时，铁蛋便跳到新换了床单的床上，一边用鼻子去闻天健，一边认真看着她的脸。当它作势想叫时，我便再次大声批评它。对动物来说，你这样做几次，它们就会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应该怎么做，不能怎么做。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铁蛋会喜欢上天健，天健也会喜欢上铁蛋。因为，儿童与动物之间，本来就没有距离。婴儿，本身就是一个小动物。

　　天健醒了以后，我便抱起她在屋里走。这样一来，铁蛋叫得更厉害，同时，跳着往我身上踹。它做这个动作，我是知道意思的，因为平时我抱别的小狗时，它也是这样做。一旦我把别的小狗放下，再把它抱起时，它便会比平常抱它时更兴奋，同时，会用身体和脑袋不断地蹭你，以此表示自己的快乐。

　　动物是会吃醋的，狗更是会，而铁蛋尤其喜欢吃醋。平时，即便我用手抚摸别的小狗，它也会箭一样飞奔过去，拼命把别的小狗咬走，自己则缠在我的身上，一遍遍地用身体蹭。这样一来，只要我一抱起天健，铁蛋的醋劲儿，马上就上来了。而一旦我将天健放下，铁蛋便会马上跳到我身上，让我也抱抱它。看到动物的这一点，你会真实地感觉到，小动物其实与儿童，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尽管吃醋，铁蛋还是知道分寸的。所以，它会舔天健的手和露在外面的小脚，却绝对不会攻击。即便天健一个人躺在婴儿床上，它也只是偷偷趴在床边上观察，既不叫，也不跳进去，更不会攻击。这一点，自然被躲在一边，也是偷偷观察它的妻子看到，她就是想看看，铁蛋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小主人。

　　事实上，虽然天健回到家里还不到一天，但是，铁蛋已经开始学着保护她。比如，二姐想给我一个东西，她的手刚刚碰到天健，铁蛋便大声叫起来，这种叫声，便不再是吃醋的声调，而是带有攻击性、警告性的。

　　还是在医院里时，听说我养了铁蛋，别的人就对我说，孩子回家以后，一定要把狗送人，因为它可能会攻击婴儿。我只是笑笑，并不回答。我心里很明白，不要说铁蛋不会这样做，绝大多数狗也不会这样做。人类的担心，更多的只是出于想象，而不是实践的证明。这样的想象，其实，既伤害了动物，也伤害了人。

　　比如，很多小狗、小猫，就是因为女主人怀孕了，或者准备怀孕了，就被送人，或者干脆遗弃，使它们从此失去了家，成了流浪的狗、流浪的猫。就这样，人类为了迎接一个新生命，而抛弃了另一个生命。

　　在这个问题上，虽然有真正的专家指出，只要采取好措施，就不必因为怀孕生子，而抛弃自己的宠物，但是，许多人依然循旧例做这种事情，有些育儿保健类图书上，也怂恿做这类有悖道德和伦理的事情。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情。

　　对天健来说，相对医院，家就是一个新环境。这样，如何快速适应新环境，就成了她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功课。一开始，她总是哭，我们的理解是，家里比医院热。于是，为了降温，我便打开空调，设定为28℃。卧室的气温，很快降了下来，天健便不再哭，而是甜美睡去。可是，空调也不能开太久，所以，等我从报社组完两个专栏版回家，她就离开了卧室，躺在了客厅里二姐的床上。

　　室内温度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接着而来的还有睡觉的舒适度。医院的推车比较稳，天健睡得一直很香。但是，我们在家里为她准备的床，却是两层的：下面的一层是木板加薄薄的海绵；上面的一层是一个独立的小床，底下钉有松紧带，用扣件卡在床边，这个独立的小床，就成了摇篮。

　　本来，我们以为她睡在摇篮里，一定会非常舒适。婴儿不是都喜欢摇篮，以及被慢慢摇着睡吗？然而，天健的表现却证明我们的想法是错误的。事实上，一天来，躺在摇篮里的天健并没有睡得很香，而是睡得很浅，并且经常醒来。所以，到了晚上，我们就撤下这个小床，在加铺了一个棉斗篷之后，就让她直接睡在了下面的一层床上。结果，她睡得很稳也很香，基本恢复了在医院的状态。

　　●听一首“老歌”

　　23时许，可能是有些饿或者是渴，天健哭了几声。这时候，我看到妻子把她抱了起来，同时用靳军送给她的MP3，给她放一首歌：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我们坐在雪橇上……

　　这首歌，旋律很舒缓，女声也很柔美、童真，在我的记忆中，是一首老歌。对天健来说，更是一首老歌。因为妻子怀她的时候，经常听这首歌。所以，现在继续听时，音乐一起，她就老实了，不但认真听，而且用眼睛去找。看来，所谓音乐胎教，的确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说实在的，我却是第一次重听这首歌。所以，我很好奇地问妻子，在这之前，我为什么没有听到这首歌。妻子说，她听这首歌，往往是在我上班的时候，我在家里时，则基本不听。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怕打扰我的工作。因为，平时我即便休息，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玩儿，而是写作或者读书。就我自己的体验，我在家休息的时候，写作和读书的时间，比在报社工作的时间还长。

　　这种感觉，我是比较满足的。因为，这既可以把工作做得很快乐，也可以在工作之外，继续做自己的事业。也许正因为这样，我甚至想，作为女孩子，我希望能够把她培养成一名作家。在我看来，女孩子当作家，是一份很不错的职业。

　　当然，最好不要是职业作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旦成了职业作家，很可能会离真实的社会生活越来越远，从而，慢慢地会枯竭自己的创作的源泉，使写作成为一种码字的活儿，而不是一种创造性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创造性工作，可以紧贴着大地，紧贴着人的心。

　　不过，希望归希望，我并不想这么早就为孩子划定前程。否则，她未来的生活也太没有意思了。我之所以给她取名为天健，本来就含有“顺其自然”的意思，因而，我更希望根据她自身的不断发展，顺势而成。如果她的天赋中，有当作家的因子，那么，就当作家；假如她的天赋中，有当演员的东西，那么，就去演戏；假如她喜欢当教师，那么，当一个孩子头儿，也蛮不错。

　　世上的正当职业，并不止三百六十行，就现在来说，全世界的正当职业，可能有三万六千行都不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这么早就限定她呢？她的生活，更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只有生活丰富多彩了，人生才会有更广阔的空间。

　　夜里，我一边写着这篇记录，一边留心照顾着天健。此时，世界很静，能听到的，除了我的键盘敲击声，就只有小闹钟的滴答声、天健微微的鼾声，而铁蛋就卧在我的脚边，也进入了梦乡。当然，铁蛋在梦乡的游历是很浅的，只要我一站起来，甚至不等我站起来，只要动一动身体，它就会毫不犹豫地，立即结束在梦乡的游历，马上跟在我的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充当我的保镖。

　　我自然知道，以它的小身板，让它当保镖，可真是太抬举了它。但是，人家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何况，在很多时候，它的疯狂的、带有攻击性、警告性的大叫，也真的可以让离我比较近的人，吓一大跳呢！更何况，由于它在身边，很多人还真的不敢过于接近我。这个时候，说它是保镖，也真是名符其实呀。

2007年7月20日凌晨2时36分写

　　【经验与教训】

　　之一：关于节约。购买婴儿用品，一定要量力而行，在该节约也可以节约的地方，不妨节约。虽然钱都是自己挣的，爱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但是，节约而不浪费、朴素而不奢华，既是一种美德，也是对自己劳动的尊重。父母生活中的习惯，往往是孩子在整个人生中，最热爱学习，学习效果也最明显的第一课。

　　之二：关于宠物狗。城市家庭的宠物狗，体形一般都不大，品种多为博美、京叭、小鹿犬、斗牛等，当然也有大体形的，如拉布拉多、大白熊、松狮等。通常而言，它们对主人非常忠诚，对主人喜爱的东西，也非常爱护。

　　当婴儿刚从医院回到家里时，它们会感觉非常好奇，也会有吃醋、受冷落的情绪，但是，却并不会对小主人发动攻击。作为主人，也需要暗中观察它们的行动，一旦发现不妥之处，立即制止，并且采取适当的方式教训它。

　　作为一种聪明的动物，狗很快就会明白，家里新添的“小人儿”是主人的最爱。随之，它就会利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而不是伤害“小人儿”。反过来，对狗的感情，也不能因新添了“小人儿”，马上一落千丈，从而伤害了无辜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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